高質量發展是當下我國職業教育改革的主旋律。根據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的定義，質量是實體的若干固有特性滿足要求的程度。以此為參照，職業教育質量可以定義為“職業教育的若干固有教育服務特性滿足要求的程度”。對這一界定還應追問幾個關鍵問題：其一，職業教育應滿足誰的需要？其二，職業教育的特性是獨有的嗎？其三，當下職業教育的質量是基于科學合理教育目的之上的嗎？其四，職業教育的高質量是指“優秀的”，還是分為不同等級？對這些問題的不同理解會產生不同的質量觀。當前要明確反對兩種不恰當的職業教育質量觀：

一是外部用戶至上的市場主義質量觀。

加快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最明顯的動力是為企業培養更優質適用的技能型人才，更好地服務經濟發展，因此滿足企業需要是衡量職業教育質量的一項重要指標。以外部經濟發展需求為導向、以企業需要為標準，是外部市場控制的質量觀。

重視企業需要無可厚非，然而，學生及家長是職業教育另一個極為重要的用戶，由于其對職業教育的消費選擇行為先于企業，因而其訴求也應優先于企業需要。如果職業學校的師資隊伍素質不高，教育教學水平低下，辦學條件簡陋，不僅會導致學生的學習體驗消極，也會嚴重影響學生的就業及未來的職業發展。

基于此，職業教育質量不僅要對標企業要求，更要認真關注、努力滿足學生的發展與成長需要。這兩種需要并不總是一致的，職業教育質量應在“經濟發展為本”與“學生發展為本”兩種邏輯之間取得平衡，并將學生發展的需要置于優先位置。換言之，職業教育質量觀必須兼顧內部質量與外部質量，首先應夯實內部質量保證。

二是純粹技能主義的質量觀。

重視技術技能養成是職業教育作為類型教育的核心屬性，強調技能養成是職業教育的本質要求，但唯技能主義則不合理。一個整全的人既要掌握工作技能，更要具有較高的綜合素養。對于職業學校而言，由于生源質量不高，更應重視培養學生情感、態度、品格、價值觀等方面的核心素養。

事實上，學生在學習體驗、態度乃至價值觀等方面素養的欠缺，勢必會嚴重制約其對工作技能的學習和掌握。研究表明，企業更看重畢業生人品、價值觀、工作態度等方面的基本素養，尤其強調敬業、合作、誠實守信、積極進取、善于學習等方面的職業道德。在某種程度上，這些基本素養比具體的工作技能更重要。在“四新”（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經濟迅速成長的時代背景下，技能智力化的趨勢愈發明顯，工作對從業者的綜合素養的要求越來越高，簡單技能越來越難以適應企業的需要。

因此，職業教育必須揚棄單純技能主義的質量觀，切實轉向多元質量觀，關注學生發展和企業用人對職業教育多向度的要求，特別要將能否有效促進學生核心素養的發展作為職業教育質量極為重要的因素，從而使當下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有正確的站位。

基于對市場主義質量觀和技能主義質量觀的反思，可以說，德技并修是高質量發展必須遵循的根本原則。

所謂“德技并修”，一方面是指德育與技能教育一體化，將德育融于技能教育，而不是在技能教育和知識教育之外獨立進行道德教育；技能教育必須蘊含德育元素、以育人為最高旨歸，不能是“純化”的技能訓練。另一方面，“德”“技”相輔相成，人無德不立、無技不成。二者之中以“德”為本，“德”是學生健全發展和增強職業教育適應力的基石，也是職業教育質量的核心要素。“技”是學生發展可觀察的明顯標志，是學生勝任工作的硬核本領，也是養成學生職業道德的基本途徑，但須以德行與價值觀為基礎。

在“四新”背景下，“技”不僅僅指一般性的崗位工作技能，更指向比較復雜的、知識含量高的高階技能。對于“德”，不應視作狹義的品德素養，而應界定為滿足新時代所需要的、更加寬廣和高階的職業素養，在一般品德要求之外，還包括敬業精神、事業心、責任心、團隊意識、誠信意識、批判性思維能力、溝通能力、應變能力、創新能力等職業道德素養。

（作者系江蘇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